不協調中的恣意和弦～《COWBOY BEBOP》①

發現《COWBOY BEBOP》的相關文字一寫下去，居然還越扯越多？原本這系列的文章是應某刊之邀而寫的，但是後來卻因為諸多雜事而遲遲無法下筆，邀稿之事也因此流產。而總算到最近，才開始比較有寫下去的動力。想想姑且就從幾個不同角度，隨手提一下這部作品之所以吸引筆者的某些特質吧。

【Session 1st：骨架＆敘事】

 　大體上，在《COWBOY BEBOP》TV版的26集+電影版的故事裡，整體結構說得難聽點，甚至並沒什麼特殊的過人之處……還不免有向70年代的《魯邦三世》師法之嫌。對於想看峰迴路轉的錯綜複雜劇情，或是讓登場人物玩深層內心掙扎的觀眾，恐怕也會大失所望。因為這些東西在《BEBOP》裡，也是完全付諸厥如的。

　但要說《COWBOY BEBOP》是一部拍得賞心悅目的動畫，筆者私心上倒是舉雙手贊成。

　因為《BEBOP》的作品走向，固然沒有很媚俗的隨著眾多「後EVA時期」動畫一面倒，卻拍出其他作品所沒有的風格化色彩，縱使沒有所謂大作的史詩般氣魄格局，但卻把身為小品的種種精密纖細特質，做到成功聚焦的效果。從背景設定、編導、作畫、音樂到角色配音等，每一個環節都各盡其職，將各類不同的多樣化素材盡情發揮，「認真」的放下去大鍋炒，在看似雜亂無章不規則的處理方式之下，讓各集獨立的故事成為一道道魅力獨具的Session（這是本片特定的各集計算單位），更與片名中「BEBOP」這個關鍵字變得極度貼切。或許這樣的亂中有序兼具剛中帶柔，正是渡邊監督把《BEBOP》這部作品所料理出的特有風味吧？

　故事背景雖然設定成2071年，不過這所謂「2071年」的明確時間點，卻從來沒在片中透過對白甚或畫面字幕交代過。但其實就算不知道這些背景設定，似乎也對看這部片子沒太大影響。觀眾在劇情的發展中，就已經直接得到了這樣的認知：這是個有太空船飛來飛去（渡邊監督當初接拍本作時，SUNRISE給的要求就是要有太空船出現）的科幻故事。

　但除此之外，拋開科技設定與時代背景，大家看到的就是地球上各國的不同風情了，片中呈現的「生活感」也因而顯得更為鮮明。小從貨幣制度、交通甚或犯罪型態與警務機構，大到各行星「地球化」的生活空間，整個太陽系無非正是地球的縮影。

　而像史派克他們這種抓犯人領賞的行當，看起來好像是警察之友（應該說其實是ISSP太過官僚辦案不力？在劇中傑特也曾如此抱怨過……），不過顯然並沒表面上那麼光鮮。畢竟在劇情裡史派克他們這些賞金獵人，還是得想辦法賺錢討生活，既不是什麼熱血英雄，也不是為了打擊犯罪，可以不吃不睡的正義使者……片中對他們生活入不敷出，三不五時就得為生計發愁甚至還起內鬨的描寫也所在多有，日子能過到這麼苦哈哈的主角群，在日本科幻類型動畫作品中也是挺少見的（雖然也許還不如富野由悠季的《無敵超人ZAMBOT 3》那麼慘烈啦……）。

　TV版的劇情，基本上多以史派克他們所接下的不同「生意」為主，單集獨立完結，但仍然有連繫貫穿整體主體架構（如史派克這條線）的情節。而每集故事的題材當 中，除了血腥暴力有之、冷冽嚴肅有之、搞笑誇張有之（但所謂的「誇張」，在這裡還是有某種節度的，因而躲過了映像表現方式過度「漫畫風」的危機），還包括 了種種不同的映像風格，包括將好萊塢類型電影、港式動作片與日本動畫等等的各類獨特元素消化之後融於一爐，在這樣的包裝下的結果，是讓《BEBOP》的畫面，總是呈現出有別於一般日本動畫的特殊氛圍。

　就連說故事的方法也是。

　《BEBOP》說故事的特點，在於經常點到為止不說得太滿，變成觀眾所留下的想像空間也跟著擴大，然則這對於想看「凡事說清楚講明白」劇情的觀眾而言，恐怕只會覺得幹嘛要沒事故弄玄虛？想想諸如位相差空間門開發的意外事件、Session 12裡提到的「泰坦戰爭」、史派克與威夏斯、茱莉亞之間的三角關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，甚至艾德的老爸為何要莫名其妙的長期拋家棄女……所有屬於「前因」的部份，在整套戲裡編劇的思維中，好像從沒花太多力氣在這上頭……

　而看來編導顯然不打算，也不想去講明。

　可能是因為一旦講開說死，也就少掉了某種……應該可以稱之為「餘韻」的東西吧。《BEBOP》的劇情對這方面，意外的有種莫名的堅持。看完每個Session後，帶給觀眾的有時是淡淡的惆悵、或許是會心一笑、再者則可能是出人意料的愕然……雖然各有不同層面，卻也會讓觀眾產生某種共鳴。劇中人物所面對的種種人生風景，或許也隨著觀眾生活體驗的多寡，而或多或少也對作品的見解有了不同的觀點與變化。

　這或許也是《BEBOP》並不是那麼受一般年輕動畫族群吸引的因素？

　通常在日本動畫的設定背景世界中，「青少年」似乎總是某種居於比較強勢地位的族群，但在《BEBOP》裡頭卻正好相反，大部份的登場主副角色，差不多都是經過了一定人生歷練的「成年人」，而在他們的世界中所面對的，有不少是人生中現實冷漠，甚至黑暗、墮落的層面，跟青少年那種未來無限好的明朗亮麗相比，自然顯得格格不入。《BEBOP》片中所呈現的無非是這些成年人所面對的──正如史派克與威夏斯的宿怨，傑特遭到舊友的背叛與面對戀人的不告而別，甚至是菲的對過去記憶全失，還莫名其妙背了一屁股債被耍得團團轉……

　是個並不完美，有點殘酷與無奈，卻真實存在著，且仍然得繼續摸索出生存之道的──屬於成人的世界。

【待續？】